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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


杰芙

观望了很久

再不搞就真的没得搞了

春秋

1.

在陆定昊五分钟内换了三副美瞳两眼发红泪水直淌的时候,斜靠在门旁边对着镜子凹造型欣赏自己的林彦俊终于忍不住了。

“说实话哎,可能压根没几秒你的镜头。”

是林彦俊一贯直截了当,一针见血的说话风格。

陆定昊闻言立马抬头瞪他,红扑扑湿漉漉的自带滤镜把他自认犀利的眼神削弱了几分,着实没有什么杀伤力。刘海被扎起一撮大咧咧的翘着,随动作左右摇曳。

两人互相对峙度过了沉默的几秒,陆定昊先败下阵来。

“你懂个屁。”

骂完他安静的扭过去,颇有耐心地扒拉开眼皮再一次把美瞳往眼睛里戳。

“我这次镜头一定会很多,至少超过两分钟。还得是单人那种。”

陆定昊喜滋滋的眨巴下眼,对着镜子有条不紊地扬起一个角度精准的陆氏标致笑容。

又要录制新的一期淘汰赛了,林彦俊当然知道他话里什么意思,看了眼仿佛没心没肺还在做着招牌笑的陆定昊心间顿时生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能不能不要笑了,很丑欸。”

陆定昊像被戳破心事般一秒沉下脸,张牙舞爪气势汹汹地扑过来然后被林彦俊一手推脸一手锢着腕子拦住。

“哭也说丑笑也说丑,我今天就要替天行道揍死你!”

外面传来了几下不轻不重的敲门声,随后探进来一张即使有酒窝笑起来也礼貌疏离的脸,竟然是jeffrey。林彦俊敢以他的名品咬合肌发誓这位酷哥在看到屋里的场景之后训练有素的笑容有那么一秒僵硬。

“你们还不准备出发吗,快要迟到了。”

林彦俊看着一秒从黏在身上的八爪鱼变成上海第一精致名媛的陆定昊冷笑了下,翻了个白眼。

“我们马上就走——”

“哦好,那待会儿见。”

陆定昊话还没说完,董又霖已经关上了门。匆匆离开,来去如风,不留下一丁点痕迹,但显然已经刮的陆定昊神志不清。

“他刚刚是不是想和我们一起走?”

故作冷静的陆定昊实力发问,同时撅着屁股哼哧哼哧的从床底下捞出自己的另一只鞋,形象极其不雅观。

“他只是路过顺便问一下吧。你知道的,他人好。嗯。”

“哦。”

陆定昊不紧不慢地系着鞋带,眉眼温顺的低垂着,有点儿蔫了吧唧。

林彦俊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又沉默地咽了回去。

2.

林彦俊一早就看出陆定昊和董又霖的磁场不一般。虽然陆定昊在生活中并不经常提到董又霖,或者说是董又霖的大房子。

他只是在宿舍,不动声色地趁着夜聊讲了几次,用词腔调都把握的刚刚好,毫无破绽滴水不漏。结果在节目上一个没控制住,拿着董又霖的照片认真比划,啧啧称赞,激情推销妹妹的样子使他前功尽弃,做好的铺垫并无用处,所有人设都崩的一塌糊涂。

尤长靖盯着屏幕砰砰捶桌子,操着一口甚是不标准的普通话叫喊:

“他早就预谋好的!我们香蕉这么多人不够他选吗!陆定昊他这个吃梨扒饭的白眼狼!”

“是吃里扒外。”

落选妹夫一员林彦俊安静坐在一旁好心提醒。

晚上兴高采烈串完宿舍的陆定昊一推开门就遭到了群起而攻,尤长靖的枕头先发制人,正砸中他俊俏的小脸。但陆定昊以一敌多,即使身处劣势也不忘声嘶力竭地喊:

“你们有大房子吗?你们这是嫉妒!是气急败坏!是恼羞成怒!”

后面的话含糊不清,他从枕头堆里挣出一张通红的脸,声音微弱的传了出来。

站在外面准备敲门的董又霖并不知道屋里在嗷嗷些什么,他默默听了会儿鸡飞狗跳的吵闹声,挠了挠头,最后还是离开了。

3.

陆定昊因大房子一战成名,即使只有剪辑的乱七八糟的几秒镜头也在剩下的35个位置里博得了一席之地。这个“一席之地”是带有点讽刺意味的,毕竟后来他的镜头依旧没比一张破席多多少。

他在拿到手机之后唉声叹气地把自己那可怜兮兮的一点儿镜头翻来覆去地看,一帧一帧的研究自己哪一秒的表情不够精准到位,甜美可爱。有时候看多了就会觉得陌生,里面的人到底是自己吗?他扪心自问,仔细推敲,最后总结,怎么镜子里和自拍看起来更帅一点呢。

陆定昊确实是个无比简单的人。

刚开始练习生轮流出来时他见到王子异就惊喜的扯旁边的人,是简单快乐!听名字我很适合那里哎!

因为简单,所以快乐。但是遇到感情这档子毫不简单的事,他就快乐不起来了。只有陆定昊自己清楚,他当然不是只热爱大房子,他更热爱的是住在大房子里面的人。他用妹妹和房子打着幌子,明目张胆大摇大摆地把自己对董又霖的偏爱在镜头面前蓬勃彰显出来。

后来林彦俊犀利点评,说陆定昊乐的嘴都合不拢的样子仿佛不是要嫁妹而是要嫁自己。

当事人陆定昊一边吃着从林彦俊包里搜刮来的小面包一边郑重其事反驳,是因为我那样笑起来最好看。

可能因为说谎话遭了报应,他被面包噎到,咳的惊天动地脸红脖子粗。

陆定昊自己当然有后悔,一旦人开始后悔,那还怎么快乐。更何况他肠子都悔青了。毕竟他那点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到底还是不能淡然坦白平铺直叙,可如今他的大房子经典语录被四处掂出来讲,大家都爱善意的闹他一下,寻个开心,但对内心有鬼的陆定昊来讲就无疑于一遍遍的公开处刑。

就跟无数奶粉袋子上他那张稚嫩又犯傻的脸蛋一样,无论多久看到都是一模一样的羞愤难堪。

身处风波中心的另一个人却面色如常,从容淡定。冷静的练歌,冷静的打饭,冷静的吃饭。偶尔听到关于自己的话便会朝那边安静的望一眼,然后便会逮到正探头探脑小心翼翼偷瞄的陆定昊。两人的对视从不会超过三秒,他还未来得及挤出酒窝,陆定昊就飞快地挪开了眼光。

他塌下肩膀,嘴角挂了些颓势。咬牙切齿的用筷子把狮子头戳的全是洞,为自己再一次做贼心虚而难过。这漫无边际的心慌与酸涩太折磨,他不清楚何时而来,也不懂怎样消解,只知道源头就是在不远处永远不温不火,不冷不热的董又霖。

这不该存在的感情阵势偏偏格外咄咄逼人,陆定昊对此手足无措,闪避不及。董又霖一个不痛不痒的眼神就正中红心,浑身上下的战栗与心动无一不是在叫嚣着你就是喜欢他,你就是无可救药的,喜欢他。

自己在单相思。

还单相思了个男生。

这可太让人难过了。

明白这点的陆定昊一天都格外沉默,甚至连最爱的芝麻糊都无心过问,一门心思琢磨自己怎么就两眼一黑栽进了这个无底洞。那些往日里平常无比的细节和无法言说的灰调情感此刻氤氲拢成漫天大雾,混沌了眉眼,模糊了面容。他在雾里走啊走啊,怎么也走不出去。

林彦俊这天也有些纳闷,没人斗嘴的他此刻分外落寞,仗着自己个子高踮着脚朝在床上挺尸的陆定昊耳边大吼一声。

没想到陆定昊没有吓得骂他,也没有一巴掌呼过来。而是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悠悠唱了起来:

“我没有为你伤春悲秋不配有憾事……”

他vocal实力在练习生里面确实算不上排的靠前,可人唱情歌一旦带了感情,掏心掏肺,任再不好听,也格外戳人。他一板一眼,抑扬顿挫的咬字,把缠绵悱恻的难捱心情揉碎和在了歌声里。林彦俊沉默地听着,半晌来了句:

“真难听。”

陆定昊没理他,唱的更大声了。

没过多久陆定昊就使尽浑身解数努力让自己重获了快乐——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一旦没多少摄像机的时候他便放飞自我,一头扎进人堆里到处招惹,左右逢源的样子仿佛一只花蝴蝶。队友只当他嫁妹入豪门计划失败,脑子抽筋,笑骂他,你干脆别回我们香蕉了。

陆定昊埋头佯装大哭,拉长了声音可劲儿嗷嗷。林彦俊正在角落里练歌,被陆定昊一嗓子吓得浑身一震,黑着脸就过来给他一拐,但陆定昊罕见的没打回去,依然把脸埋着,声音却缓慢地小了下去。

任谁也不知道,他那时候真的掉了一滴泪。

4.

陆定昊有预感自己撑不了多久了。但万万没想到在这里的最后一场舞台,给他带来了一直都忽远忽近,若即若离的董又霖。

他举着“爱你”的小牌子一蹦一跳的跑过去,猝不及防的一抬眼,看到董又霖站在队伍最前面,冲他笑着招了招手。

陆定昊感觉自己好似一脚踏空,脊椎被那个笑容缓慢又致命的一节节尽数抽走,心跳如擂,四肢发软。

他想,来这一趟,值了。

此后的每一天都仿佛身处梦中。

陆定昊理智与情感互相打架,他进退维谷,抽身不得,只能步步沦陷。深夜睁着眼睛重温白昼一一检点,才蓦然察觉自己周身气场毫无收敛,连偶尔的眼神交流都激得他惊心动魄。

更别提不经意间,或是因歌曲效果故意而为之的肢体碰触。这些在董又霖眼里再平常不过的小事却成为哽在陆定昊心头的小石子,一石激起千层浪,圆圆绕绕的心动不遗余力地提醒着他,他怀揣着怎样不可见光的感情。

陆定昊不贪心。他不敢再要求更多,唯有祈祷上天,把这似偷来般的恩赐几日延长一点,再延长一点。

后来陆定昊不再掩饰,也无从掩饰。他在被采访时双手交握,十指相扣放在胸前,活脱脱一个思春少男。他没有看镜头,只是坐在椅子上左右轻晃着身体,似出神般轻声喃喃。

“我当时就想,太好听了吧。好想选他。”

他整句话都轻飘飘的,连同他这个人,都带着点若有所思的意味。仿佛一个轻描淡写的吻。

好想选他。

不光《爱你》的c位,以后所有舞台的c位,我眼中的c位,我人生的c位,都好想选他。

可是陆定昊知道自己不能,痴心妄想罢了。他身单力薄,渺小无比,所能做到的,也不过是把这句话最前面那不起眼的一小节给完成。

5.

陆定昊推开门进练习室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多了,他日日失眠,捱不到天亮,便想趁此机会练个通宵。他目光一转,定格在了蜷缩角落里的董又霖。

董又霖歪着头靠墙睡熟了,羽绒服斜斜披在身上,滑落了一半,露出了大半截单薄的卫衣。陆定昊发誓自己走过去的时候只是想替董又霖盖好衣服,别无他意。

他蹑手蹑脚地挪过去,小心翼翼地拽起衣服一角轻轻盖上。之后他便借着忽闪的白炽灯与窗外的夜色,用目光细细摩挲董又霖安静的睡颜。纵然眼神再热烈绝望,董又霖也丝毫不知,自顾自的睡着,呼吸绵长。

陆定昊恍惚想起他们就是在这个屋子里,董又霖笑着凑近他,说哪有,你很主动好不好。他懵懵懂懂的望过去,被酒窝晃的眼睛疼。黄新淳还在一边不嫌事大的指着他大声嚷嚷,你对我们都主动了。言下之意,在坐之人都心知肚明。

董又霖不动声色,还是那样笑着。

后来呢。他好像如坠云端,恍恍惚惚,局促又生硬的伸出了手,克制的将肢体接触控制在了恰到好处,既不亲密,也不生疏。

陆定昊不懂这事儿他应该怎么主动。自堕入情网爱河,他不知所措,随之而来的一切都太过滚烫。泪水很沉,痛很深,爱很真。天地之大,举目望去,他身前身后皆无人可靠。他颠沛流离,无处皈依。

怎么主动,何为主动。

陆定昊不明白,寻思来寻思去,满腔热忱困在喉头,酸涩使他眼眶发烫,只觉万般煎熬。他只不过来参加一档节目就平白受了这无妄之灾,这几日似恩赐,更是惩罚。他得不到解脱,换来的则是愈加情根深种的喜欢。

环顾四周,万籁俱寂。摄像机也歇息了,沉默立在不远处,没有闪光,一切都刚刚好。陆定昊胸口出膨胀稠密的心情像魔咒般怂恿着他——

去吧,去主动一次吧。去勇敢一次吧。

于是他低下头。滚烫的泪水和绝望的吻一并轻柔砸下。

那是一个偷来的吻。

它一点都不甜蜜缠绵,反而苦涩似黄连,如电击麻的陆定昊整颗心如惊弓之鸟般束手束脚,颤颤巍巍。

后来他在舞台上与董又霖有短暂的几秒双手相牵,睫毛轻颤间,他手中紧贴的纸剪红心便与董又霖的手来了个亲密无间的无缝对接。

他无声的呐喊——

求你收下吧,我的这颗心。

最后他在漫天的呼喊中莫名湿了眼眶,看台下,是一张张同样怀揣爱意的热烈脸庞。在那个遥远漫长的镜头里,他看到了很多。

他看到自己坐在台下,好像成为了一名粉丝,终于可以不受禁锢不受影响地大声喊出心尖上的那个名字。

他看到了故事刚开始的模样。

那是第一次来到廊坊的下午,天气不好,阴阴沉沉,和他的心情如出一辙。他淋着小雨拖着行李走在队伍的后面。陆定昊埋着头,突然感到湿冷骤停,余光瞟到水滴沿着方格伞边坠落左肩。他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对上了董又霖笑意弥漫的脸。

6.

从录制大厅出来的时候,日光似瀑,路边积雪折射出多彩光芒,晶莹剔透。回头望去,整条路被暖阳染上灿烂金光,种种往事历历在目,虽只有短短数月也足够刻骨铭心。

陆定昊却突然如释重负,他曾经幻想自己在这里能熬到冬天过去,春天到来,却未曾想暖阳是假象,廊坊三月飞雪才是常态。

他知道自己得放过自己了,在这条路,在那条路,都是如此。这样一直抱着永无出头之日的冰冷感情是到不了春天的。梦永远都只是个梦罢了,平心而论,董又霖待他不薄。而执拗于此,不肯抽身,也只能落个狼狈收场,落荒而逃。不如趁早清醒,也算解脱。

他想对董又霖来讲,这个决定无足轻重,也根本影响不了他。只是对陆定昊而言,他选择走出来了。

陆定昊还是习惯性的拖拖拉拉走在最后面,却感到右肩轻巧一碰,董又霖气喘吁吁的从他身后冒了出来。

“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啊。”

“啊,我,我想自己静一静。”

虽然陆定昊刚刚才说了自己要放下,可还是一如既往的慌慌张张,遇到董又霖就手足无措,张口结舌。

“那我打扰到你了吗?”

“没有,没有。就这样,挺好的。”

然后他们相顾无言,只是默默走着。

“你别伤心。明天总归是一个新日子。”

董又霖又开始挠头,几天的朝夕相处已经让陆定昊明白了这是他不知道怎么办时候的招牌动作。于是他就笑了,那是他第一次在董又霖面前毫无遮掩,坦然自若的开怀大笑。

董又霖不明所以,只是看他笑,于是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说得对。明天总归是一个新日子。”

陆定昊轻轻拭去眼角不听话滑出的一滴泪水,缓缓地,慢慢地停了脚步。

他们走到了分岔路口,董又霖要左拐去练习室继续开始新的战斗,而他要回宿舍收拾行李,踏上另一段旅程。

陆定昊想,这应该就是故事的最后了。

他和董又霖的故事,总共就只有那一把方格伞,上天恩赐的短短几日,《爱你》的舞台,偷来的一个吻,和这段不长不短的路。

也就这么多了。

可陆定昊已然心满意足。至少他们也算并肩而行,他右手边是握不住的意中人,脚下踩的是破碎的梦想,他虽满身疮痍也可说是如获新生。没什么不好的了。

他郑重其事地冲董又霖招手说,再见。

董又霖似乎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笑着看陆定昊,就跟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候那样。

他说:“再见。”

董又霖转身朝着练习楼方向走去,走了半晌却又忍不住回头。

陆定昊还固执的站在原地,穿着他这辈子可能再也不用穿的浅灰衣服。高高举起左右摇摆地右手像是三月寒风中屹立不倒的旗帜。

这最后一幕,董又霖只看了草草一眼,却生生记了好多年。

7.

其实那天晚上,董又霖是醒着的。

关于陆定昊那个轻若浮云的吻,他更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在镜头面前大着胆子将陆定昊的头轻推向自己的胸膛,想让他明白自己心中砰砰的是一模一样的悸动。

可是最重要的那句话,他却到最后也没有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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